(本章时间线在顾弋出国后四个月左右)
顾弋举着麻醉枪,枪口随着对面那只迅速奔逃的猎豹缓缓移动,在猎豹不得不放慢速度绕过前面的一座茅草屋时,顾弋迅速扣下扳机,将麻醉针精准射入猎豹的后腿。
站在他身后的方平忍不住拍手:“漂亮!”
顾弋收了枪,待麻药起效后走上前,确认猎豹已经进入深麻状态,跟方平一起搬到改装过的皮卡上,准备在麻药作用消失之前,将这只冒险闯入村庄捕食家畜的猎豹送回保护区。
坐进驾驶室,方平抽了几张纸巾给顾弋,等顾弋擦完汗,将手中的水杯递过去,“快喝口水吧,这鬼天气!”
顾弋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问:“这是这个星期第几起野生动物闯村事件了?”
“第五起了吧……旱季折磨动物,也折磨人。”
今年塞伦盖蒂的旱季尤其长,眼看都要十月末了,毒辣的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丝毫没有进入雨季的迹象。草木干枯,猎物稀缺,不少动物都被迫冒着生命危险来人类聚居地寻找食物。
“希望天气预报是准的,下周能下场大雨就好了。”
顾弋启动车子,尽量平稳驾驶,二十分钟后到达保护区,方平跳下车,查看过猎豹的状态,将皮卡的后斗打开,迅速回到驾驶室。
没过多久,躺在车斗里的猎豹缩回外露的舌头,四肢开始胡乱挣扎,在看到立在自己周围的车帮和贴在后车窗上正密切观察它的两只两脚兽的脸时,猎豹后脖颈的毛瞬间炸起,一个翻身从车上跳下去,逐渐变成枯黄草原上一个跳跃的斑点。
方平突然哈哈笑了两声,顾弋有些莫名:“怎么?”
“它去找急支糖浆了。”
顾弋反应一秒,才扬起嘴角:“好冷的笑话。”
方平伸长胳膊勾住顾弋的肩膀,“冷吗?那你还跟着乐!”
车窗处传来一阵猛烈的敲击声,车内两人循声望去,看到了满脸怒容的展南羽。
方平皱眉:“这王八蛋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追到了这里。”
展南羽站在车窗外,双手用力拍打着车玻璃:“开门!把门打开!顾弋!”
方平看向顾弋:“怎么办?”
“不用理他。”顾弋冷漠地收回视线,打火准备离开。
“顾弋,你下来!”展南羽扒着车门一拳又一拳砸向车玻璃。
方平冲狼狈的展南羽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展南羽,学长都不愿意理你,像条狗一样死缠烂打有意思吗?”
“滚!我跟顾弋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展南羽吼完看向顾弋,眼神中满是恳求:“弋弋,我知道错了,婚约我已经解除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伤心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顾弋看也没看他一眼,方平嗤笑一声:“还真是不死心呀。”
在展南羽焦躁的目光中,方平看向顾弋,“学长,你还爱这个人吗?”
很奇怪,明明隔着密闭的车窗,明明顾弋的声音并不大,展南羽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顾弋的回答:“当然不,谁会喜欢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呢?”
话音落下,皮卡毫不留恋地向前驶去,展南羽被拖倒在地。
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撑着手臂想要站起身,然而背上似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能匍匐在尘埃里,眼睁睁看着顾弋再一次离他而去。
“不要……”展南羽红了眼眶,在荒芜的草原上徒劳呼唤:“顾弋,你回来!”
“顾弋!!”
睡在床脚地毯上的踏雪被骤然响起的惊叫声吓醒,抬头看向展南羽。
展南羽双眼圆睁,胸口随着剧烈的喘息迅速起伏。踏雪站起身,前爪搭上床沿,伸长脖子用鼻头轻触展南羽的肩膀。
借着凌晨的微光看到熟悉的吊灯和天花板,展南羽慢慢清醒过来——他又做噩梦了。
自上次根据定位亲自去非洲寻找顾弋未果,他就开始频繁梦魇,有时梦见分手那天顾弋缩在沙发里的痛苦模样,有时梦见顾弋遭遇了意外,有时就像今天这样,梦见顾弋为了方平弃他而去。
每次惊醒时都伴随着心悸,展南羽在床头柜摸索出一根烟点上,努力平复呼吸。
室内安静非常,只有明灭的火点与寂寥相伴。
窗外天色又亮了几分,展南羽拿过手机点开,已经是早上六点。昨晚喝的大半瓶酒还是有用的,他勉强算是睡了个整觉,只是胃部隐隐有些灼痛。
香烟燃尽,展南羽起床洗漱吃早饭,像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早早迈入博奥的大门。
下午四点半,总助秦瑞东敲门走进办公室,“展董,您五点要去参加盛瑞齐总举办的酒会,小吕已经备好车了。”
“嗯。”
展南羽放下手中文件,去休息间换了身衣服,带着秘书陆晴前去赴宴。
隆重又无趣的宴会,无非是人脉联络,虚以逶迤。展南羽应付完前来敬酒的几波人,胃部的灼痛感更甚,想找个人少的角落躲清净,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喊住:“南羽世侄,好久不见啊。”
来人扁鼻厚唇,身材矮胖,头上顶着一片异域风情的地中海,配着高定西装都藏不住的圆肚皮,看起来有些憨厚喜感,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却露着精光。
“洪伯父。”展南羽压下身体的不适,脸上摆出一个热情的笑:“刚还说怎么没看见您呢,原来是贵人压轴。”
洪敬翔冲展南羽摆手:“什么‘贵人’,糟老子一个罢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身强体健,手脚快。”
展南羽架空父亲展向远并切断其与情妇韩舒雅名下几家公司资金链一事,一直为人所诟病,尤其是在与展向远有交情的几个年长叔伯那里,更是被判定为大逆不道。偶尔在酒局上碰见,就会明里暗里给展南羽灌酒,一则维护自己作为长江前浪的威严,二则可以作为回家后敲打自家儿孙的谈资。其中洪敬翔六十四岁高龄,是容城最早一批发展起来的企业家,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能平安走到今天,眼光、胆识、气运缺一不可,就算其名下的景祥集团实力已远不如博奥,但年纪资历摆在那里,他仍是容城商圈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之一,倨傲如展南羽也要敬他三分。
展南羽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洪伯父说的哪里话,您老身子骨康健着呢。不信您看整个容城,有谁打高尔夫能打得比您好呢?”
“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的那几个儿子,一个个都不是能让我省心的。我都说了要把公司交给他们全权打理,他们还是事事都来问我,让我想喘口气都不能,更别说去打球了。”洪敬翔感慨道:“还是向远有福气,生了你这么个有胆魄的好儿子。”
胃部的痛感已经剧烈到不可忽视,展南羽没精力继续应付洪敬翔的含沙射影,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洪伯父的夸奖我可不敢当,只是作为博奥的新任董事,手底下那么多人看着,我不得不做出点成绩来。将有限的资金优先投入发展前景更好的项目,也是无奈之举。”
展南羽举起手中的香槟,“我还有事同云松哥谈,先失陪了。”
找到人群中的齐云松,展南羽忍着胃部的绞痛,尽量语气平稳道:“齐哥,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得先走了。”
齐云松看到他鬓边的冷汗,忙问:“怎么了这是?”
“有点胃疼。”
齐云松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我送你去医院。”
展南羽拦住他,“不用,我带了司机和秘书,他们会送我去。今天你是主家,半路走了不合适。”
“那……”齐云松嘱咐展南羽身旁的陆晴:“照顾好你们展董,到了医院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齐总。”陆晴是展南羽身边最稳重得力的秘书,冲齐云松点过头,不着痕迹地搀着展南羽离开。
展南羽一坐进车里就无法再维持体面,佝偻起身躯,将额头抵上前排座椅,身上一层一层的冒冷汗。
司机小吕片刻不敢耽误,一路飞驰赶到医院,经过一通检查治疗,再办完住院手续,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展南羽让小吕和陆晴回去,两人有些不放心:“您还打着点滴呢,得有人留下来照顾您呀。”
“不用,输完液就没事了。”展南羽对小吕道:“太晚了,你先开车送陆晴回去。”
小吕点头:“好的,展董。”
两人走后,病房内安静非常,展南羽看着一滴滴落下的药液,疲惫地闭上眼。
医生说他这次是由胃溃疡恶化引起的急性胃出血,反复叮嘱他以后要规律饮食,切不可再熬夜喝酒。展南羽当面点头,但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没有酒精的麻痹,他已无法入睡。
短暂的疗养后,展南羽又投身到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枯黄代替翠绿染遍枝头,街边到处张灯结彩,年味日渐浓郁。展南羽派人密切监视着顾弋父母的一举一动,每天都能收到两人工作生活一切如常的报告,展南羽庆幸顾弋平安的同时,也明白了顾弋是在刻意躲他。
万家灯火总是让孤独的人感到更加难过,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展南羽一个人窝在南溪香颂的沙发里,翻看曾经的聊天记录,一杯杯灌着酒。
看完最后一页,他蜷缩起身体,颤抖着指尖给自己拨了120。
齐云松去探病,看到展南羽苍白不似活人的脸色,语气难掩焦躁:“你这是在干什么?大年三十的进医院!”
“没事,小毛病。”
“小毛病?医生说你昨天晚上都吐血了!你这么折腾自己,是想让江阿姨在医院里陪你过初一吗?”
展南羽看向齐云松:“不要告诉我妈,下午我会办理出院的。”
齐云松知道江锦有头疼的毛病,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这么作践自己,除了受罪住院还能有什么用?”
展南羽垂下头,杂乱的刘海挡住一双阴郁的眼。
齐云松心中不忍,接着劝:“签证迟早要到期,顾弋迟早要回国,等他回来,还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病房内寂静一片,展南羽苍白的嘴唇翕动,吐出毫无起伏的声音:“好,我等着。”
出院后的展南羽不再折磨自己,但胸中的阴戾情绪总要有处排遣,所以他开始拿所有不顺眼的人开刀——
暴力收购海德;以商业行贿受贿罪将韩泽宇送进监狱;派人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百盛旗下多家连锁超市的商品质量和安全隐患问题,使其被强制停业整改;就连曾经躲在屏幕后面肆意侮辱顾弋的一众键盘侠们,都被博奥的法务和公关团队做了区块链存证,挨个揪出来清算……
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展南羽心里有根弦,至多能绷到顾弋签证到期的那一天,一旦弦断,谁也无法预料这个走火入魔的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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