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绎的心突突直跳。
早上接的热水盖子没拧好,险些洒在他手上,可手背上还是被烫出几个小红点来,到水龙头下冲了好半天才没什么灼痛的感觉。
座位上,乔绎摊开作业本,继续之前做了一半的数学题。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刷刷的,今天校园里更是出奇安静。老师昨天叮嘱过他们,课间要是没什么事就尽量别出班门,少发出声响,免得打扰楼上高三联考的同学。考试的日子不在周末,高一高二的学生照常上课,只是平日两边的楼道被分出了一个,不让他们走,只允许今天考试的考生通行。
江拓没在上面,他时运不济,被分到了其他学校的考场,早上也是乔绎一个人坐地铁来的学校。
大概是窗子都关着,乔绎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才让心脏跳得厉害了些。要是坐在窗边或门口就好了,乔绎揉揉胸口。
书上的题目跟加了密似的,乔绎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一句话看了七八遍都没搞明白究竟问得是什么。他呼出一口气,不住地想,也不知道江拓他们考试的题目难度如何,两年后,他也得这么考上一回。
而对于天台上那件事,乔绎最近又不可抑制地回想,可越想便越烦。他只好选择当一只鸵鸟,不想不问,心上好过些,总归还是能和江拓继续相处。好在对方倒也没再表现出过什么异样。
再过段时间吧,说不定时间一久,他们就再也想不起这件事了。
“乔绎,别忘了一会儿课间操去阶梯教室打扫卫生,就在学校礼堂旁边那栋灰楼的一层。”趁着还没上课功夫,卫生委员过来提醒乔绎。学校惯会节约资源,打扫阶梯教室这活,一直都是各个班轮着来。而今天,刚好轮到他们组值日。
“嗯,知道了。”乔绎答道。
看不下书,他也乐得去干活,下课铃一响,就提着扫把跟同组的另外几个同学往阶梯教室去了。
但想到一会儿可能要沾冷水,乔绎先打了个哆嗦。
到了地方,才发现并没他们想象的脏,座椅地面上多是浮灰,扫地拖地,拿湿毛巾擦擦便行。念着同组女生不少,谁都不想冷天沾水,乔绎咬咬牙,还是一个人端着盆到外面的水管处去洗抹布。
直接连着地面的水龙头要狂放不少,水柱哗啦啦地向下流,乔绎把盆里的水面当镜子,看自己的脸被冲荡的水花一次次打破形状。
正当他要关水时,盆中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倒影。
“江拓?!”乔绎猛然转过身,“你考完试了?”刚一问完,他便反应过来,上午九点开考,现在不过十点出头,对方怎么可能结束?
“我没去。”
为了配合这次的考试,学校课间操都取消了,整个操场上除了他们两人,只剩下几个零星外出的学生。江拓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清晰的让人无法回避。
盆里的水漫了出来。
“什么?”乔绎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拓不由分说,拽着乔绎躲进了阶梯教室旁的小礼堂。礼堂里空无一人,昏沉的光线透过墙上的窄窗照进来,把地面分割出轮廓清晰的黑暗与明亮,如同钢琴上的黑白琴键,相互交错。
乔绎想开口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却先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江拓把脑袋上的鸭舌帽取掉攥在手里。
“乔绎,你先让我说行吗?”江拓的声音有些紧绷,“我......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怪我不敢面对自己,一直给自己找借口留退路,从小时候到现在,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坦白,但我都没敢迈出那一步。”
“那天林行周给我打完电话,我还是做了胆小鬼,选择了自己。可我真的好后悔,我没能去找你,我觉得我对不起你,你嘴上说不怪我,但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所以,所以我今天就是来给你看的!”
江拓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捏住了乔绎的肩膀,鸭舌帽也掉在了阴影里。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准考证在考场门口撕了,我不考试了,我不要我的面子了,我不要自己的好名声了,我要你,我要你,现在还来得及吗?我还能弥补吗?”说到最后,江拓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睛死死盯住乔绎的脸,眼眶都是红的。
好疼,江拓捏得他的肩膀好疼。
不知为何,在对方这次暴风雨般的倾吐中,肉体上的知觉比心理更快传导入乔绎的大脑。为了躲避疼痛,他抬起手,狠狠用力推开了对方。
毫无防备地,江拓被推倒在地,在静谧空旷的空间里,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乔绎才终于重新感知到了方才江拓的言语,后知后觉的情绪如滔天海啸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把他整个吞噬。
“乔绎......”江拓呆坐在地,不解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闭嘴。”乔绎咬住牙齿,使劲喘着气,胸口伴随着深度呼吸明显地起伏着。
他克制着自己的声量,看向江拓,安静地质问到:“我有让你做这些吗?我说过需要你弥补我吗?”
江拓愣住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
乔绎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终于朝对方大声吼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谁让你去做这种事了?你怎么这么幼稚?!你觉得你这样做我就会开心了吗?你被林行周传染了?你也疯了吗?!”
江拓在干嘛?他明明都想忘记这件事,明明都想就这么过去了。
幼稚?疯了?听到乔绎的厉声控诉,江拓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付出会换来对方这样的反应,满腔的情绪都化作了疑惑与愤怒,猛地站起身来重新逼近乔绎。
“我他妈就是幼稚!我就是疯了!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我不是怕你离开我吗?!不是你最初质问我为什么不敢做自己的吗?我现在不要脸了,你怎么还不满意!”
“啪——!”
乔绎的手停在了半空,声音不住地抖,“江拓......你、你别这样,我不想你为了我变成这样,对不起......”
他喜欢看意气风发的江拓,喜欢什么都不在乎的江拓,喜欢自信张扬的江拓。唯独一点都不愿看见现在这个模样的江拓,偏执逞强,任性幼稚。
乔绎刚才打了他?江拓痴愣愣地看向乔绎,对方的眼睛早已蓄不住泪水,珍珠断线似地向下坠。
“宝宝,我......”这一巴掌把江拓打清醒了些,看到乔绎的泪水和悲伤的表情,江拓知道,他大概又搞砸了,他又把对方从自己身边推远了。他自以为是的想法,丝毫没能缝补上两人之间的间隙。
江拓双手捧着乔绎的脸,用大拇指替对方拭去眼泪。
“别哭了,别哭了。”江拓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乔绎的眼中满是难过,“江拓,我们唔......”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拓强行用吻堵住了嘴。
江拓闭上眼睛用力地亲吻着乔绎,他不想听下去,他怕乔绎会说出他接受不了的话,要是乔绎要和他分手呢?要是乔绎要离开他呢?他简直一点不敢想。
流动的明暗光影笼罩在两人身上,被迫呈现出形状的曲折。
门外,刘川看着礼堂门上敞开的锁,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站在江贤和一众突击视察校园基础建设的教育局领导们面前,镇定地推开了大门。
大片的外光进入,照亮了室内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
地面上收束的光线在此时成了不合时宜的指引,将乔绎和江拓暴露的众人眼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江贤快步过来发出狠狠一声怒吼,沉重的声响、漂浮的画面、游离的思绪,才在顷刻间如巨石崩塌般全部轰然落地。
刘川虽然震惊,但还是赶紧先将领导转移至旁边的阶梯教室控制局面,打扫完成准备离开的同学们也被突然进入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礼堂里,只剩下江贤、江拓与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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