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居然只有瑞小妹在家。
“咦?你怎么回来了?许汉白都说去接你了。”瑞小妹在客厅看着电视,看到温文觉得有些奇怪。
温文想起自己手机没电,赶紧给手机充了电拨打了电话过去。
“喂?我已经到了。”温文道。
“怎么回去的?”许汉白的声线永远那么磁性又冷静,跑了这么远没接到温文,也不见得有什么愤怒。
“公交车。”温文如实汇报。
“以后我不在这边,没人接你,你开我的车从地下停车场上楼。”
“哦......是怕被看到是吗?”
“嗯。”
“懂了。”有些东西看似讲究得有些夸张,但在林如玉许汉白这伙人生活里已经成了习惯。
温文住在这里,自然也要学会这些习惯的。
许汉白住在琴房,瑞小妹温文各一间房。
瑞小妹温文两人宅得令人发指,可为了照顾两人的作息,许汉白没有特意做好隔音效果的琴房,传出的琴声也会在九点之前准时停止。
偶尔单独的相处,也只是温文对许汉白单方面的招惹,还不等许汉白向前一步,温文就退一步跑了,跑到了瑞小妹旁边。
从来不会给把许汉白撩动后施展反击的机会。
温文开始决定把瑞小妹当做护身符是在那一次,那次温文再次来主动找许汉白,来问“房租多少”。
听到问话的那一刻,许汉白狠狠瞪了温文一眼。这一眼厉害的,让温文立刻深切感受到了此人心中的极度不愉快......甚至好像觉得自己已经被掐死了。
可那会儿,许汉白看了一眼旁边磕着小零食的瑞小妹,什么也没说。就是从那一眼开始,温文就狡猾地开始决定把瑞小妹当做宝贝使。
并且难得消除了表兄妹二十年争抢零食的恩怨,把瑞小妹当做宝贝疼。温文心里时刻提防着许汉白用任何借口让瑞小妹离开。
可是许汉白没有。
许汉白不是没有发觉温文大胆惹恼自己前已经找好保护伞的把戏,但温文狡猾又警惕,从来不会把自己真真放在与许汉白独处的空间里。比如琴房,他是绝对不会近进一步的。
顶多只敢在刷牙的时候对洗澡出来的许汉白口齿含糊地说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半-裸着出来呢。”
许汉白双眼在湿漉漉的头发后暗了暗,才在猜温文这句话刻意的成分有多少,就听见瑞小妹哼着歌朝这边走近。
“······”
虽然不能与狡猾狐狸的博弈中找到破绽以偷袭,但可以想方设法避开这种只会徒增烦恼的博弈。
所以除了温文上下班的点到了,会主动准时接送,以及除去定时健身的时间,许汉白大多数时候都会埋头在琴房里折腾。
专心得可怕。
瑞小妹和温文在客厅吵吵闹闹,甚至连温文“我和你的代沟是和许汉白的十倍,许汉白怎么都不出来缓解一下我思想的孤独寂寞”都清晰地传进了琴房里,许汉白的琴音依旧是节奏稳健,旋律准确。
年前的日子,仿佛就这么如此进行下去了。
说不希望转机,许汉白也只是在骗自己,但他不敢贪求。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转机真的会到来。
但来得没有想象中那般迅猛,而是极其平淡又极其自然的,仿佛一段旋律中一节不起眼却转折巧妙的音符。
不起眼得许汉白自己都没有发觉。
那天周末,和前几日一样,许汉白的琴声在分针刚指向九点便停了下来。
但随即而来的不是一日琴音停下安静温柔的余韵,而是突兀却轻巧的敲门声。
他缓慢回头,果然看到房门探出一个脑袋。
他的心跳告诉他,温文来了。
他开始耐不住性子,主动来了,像一只决心献祭自己的兔子。
“怎么?”许汉白看到温文穿着宽松的睡衣来找自己,眼底沉沉的神色一动。
“你......”温文走进来,坐在一旁,“你最近不用工作?”
“......怎么?”许汉白还是两个字,眼神打量温文。
“没怎么,刚才看到个你的新闻,好奇问问。”温文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心情轻松,像是真的只是问一问。一向控制不住话题的温文,自然想不到自己这个话题会歪到哪里去。
许汉白目光一转,落到了身前的琴键上:“年后工作。”
“那......你以后还拍戏吗?”温文翘着二郎腿,裤子上去了一截,露出了脚踝,随着吊儿郎当的动作一晃一晃。
可这句话却说得生硬至极。要是别人问起倒是正常,温文这样话语轻浮的人说起,就像是油里掉进了一粒沙,让人忍不住在意。
许汉白却没把心思写在脸上,只是顺着他的话道:“不拍了。”
“为什么?”温文当然清楚原因,只不过没想到许汉白的决定那么干脆。
“我不适合。”许汉白看着他,“不喜欢的东西,而且不能给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带来突破,实在没必要继续下去。”
“......你真坦诚,一点也不介意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变成一个追名逐利忘记初心的人。”
“......你真的觉得我太在意娱乐圈地位,没有全心全力研究音乐,对我很失望?”许汉白观察着温文夸张表情里眼神的动静。
当然是假的,温文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失望。更不会是针对主动提出这句话的许汉白。
“没有,我只是表示捧场的方式比较与众不同。”温文道,“你忽然这么说,肯定是要解释原因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捧场这种关键步骤还是需要的。”
难得,许汉白会因为温文的胡说八道嘴角的线条变得柔和不少:“......只有高地位才能让我选择热爱音乐的方式,以及保护我在恋人或者生活上做出的选择。这个答案你满意么?温文记者?”
调侃的话说到这里,温文自然会刻意忽略掉特意提出的“恋人”二字,秉持着记者的职责:“你想用什么方式热爱音乐?现在不是挺好吗?有时间作歌,每首新歌都能红半个校园。”
因为温文的顾忌,两人对话难得如此正儿八经。
“我希望我的歌能够选择适合的编曲填词和制作公司,甚至我能有资格聘请到心里适合的演奏家为我提供编曲材料。”许汉白道,“——最重要的是,是在推掉综艺和其他活动的情况下,能够如此,才好真正专注写歌。”
“哦。”温文对许汉白的行业从来没有真正的特别好奇,刨根问底问个清楚,但毕竟走出社会这么多年,他当然懂得凡是想要维持梦想纯洁的,都极度需要地位,否则会很痛苦,失败的概率也会更高。
许汉白的眼神炯炯,温文忽然有些害怕他顺着话题,提到如此拼搏与“恋人”的关系,忙掏出手机:“我刚才看到有人写了个文章......”
正要念,却忽然被许汉白捉住了手。温文错愣,随即紧张道:“怎么了......”
“那个人最近还来骚扰你吗?”许汉白黑色如曜石的眼睛盯着他,耀眼得让温文心里一动。
话题明明在急转,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而然。许汉白把方才温文挑起的严肃而气氛奇怪的对话截断,把话题忽然拉回了两人所真正介意的彼此之间。
那个人当然是指韦伟,但温文却说:“你是说你吗?你一直在骚扰我。”
温文甩了甩手。没甩开,许汉白拽得紧紧的。
“要是他骚扰你,一定要说。”许汉白现在能做的,当然就是避免自己不能及时发现温文的为难。
温文满口答应:“嗯嗯嗯,放心,我不会做出那种为了你默默隐忍的事的。因为要倒霉一起倒霉,不要让我一个人倒霉。”
“......”
“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温文晃了晃手。
“最近还是不要经常刷评论了。”
韦伟和温文被拍那事不大不小,实在不好解决。本来温文现在也不是什么红人,韦伟也不是一个谁都认识的名字,网上的猜疑一阵就过了,要是解决起来把整件事放大,才会显得不打自招,闹得不可开交吧。
这种类型的动静,宜静置不宜正面对峙。
这种情况下刷评论,只会给心情添堵吧。
“我忍不住......”温文显得十分痛苦。
许汉白语气顿时变了,鄙视道:“你每天把这睡衣穿得那么邋遢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都能忍住,你这都忍不住?”
这个语气说得尽是嫌弃,可声音又是轻轻的,像是怕隔壁的瑞小妹听见。温文抬头仔细一望,又望到了许汉白眼睛里去,搔得温文心里痒痒的。
“你能别老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吗?你可以去感受一下大自然,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温文由衷建议着。
许汉白凑到温文耳边,声线沉沉而语气暧昧:“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只想花十个小时弹琴,十四个小时看着你。”
温文开始后悔走进了这个琴房。
热热麻麻的气息喷在温文脖子上,温文把头后仰,却也离不了太远,他近距离看着许汉白年轻清俊的眉眼,脸不红心不跳:“哦,那你不上厕所吗?”
......这个时候问“你不睡觉吗”都好些,为什么要问“你不上厕所”?
许汉白顿了顿道:“我说真的。”
“......年轻人这么专注谈恋爱,是会被同龄人和长辈耻笑没出息没志向的。”温文一只手被握着,另一只手又开始抵在许汉白胸前。
许汉白的目光从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移到了此人脸上,“中年人专注于颓废都能被原谅,为什么年轻人专注谈恋爱不能被原谅?同龄人和长辈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说谁是中年人?”
许汉白越来越靠近,温文憋紧了呼吸,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脑子有些混沌,后悔已经不能说明和解决任何事了。
“你说谁是年轻人?”许汉白深深地看到了温文眼睛里,声音像是从喉咙里说出来的,沙哑而轻声。
他慢慢低下头,像是蝴蝶收敛了翅膀,怕动作太大会惊扰了花瓣上的露珠。
也许是动作太轻太慢,也许是琴音才停下的许汉白把攻击力掩藏得很好,也许这次是自己不知何种驱动下主动而来,或者是话题和气氛急转得过于迅速——温文甚至没有来得及像以前那样害怕而回避地闭着眼睛。
这双平日里冷淡而少有波澜的眼睛,在向自己索求亲密的时候,紧紧地压抑着渴求和炽热,就和普通人想要深吻爱人一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情欲和热烈。好似一潭深水,深不见底,唯有他紧紧注视着的、近在咫尺的自己能一眼望穿。
“哥——”
两人同时一僵,温文忽然把脸别开,许汉白往后退了一些,轻咳了一声,接着温文的手很容易便从自己手中挣脱了。
瑞小妹在对面卧室砰砰敲门,“我的游戏你放到哪个盘了?我怎么找不见啊!”
温文偏过头,许汉白正好清楚地看到他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我在这里,等一下帮你找!”温文大喊。
“......哦,不急不急。”瑞小妹装模作样的口气,明摆着告诉你自己机灵着,什么都明白了。
许汉白看温文脸上的酡红好像是更红了。
触及那片难得酡红的一瞬间,许汉白却把目光艰难地移开了,像是要让自己心平静一点。
“......天啊我觉得我要被汉文党追杀了,走为上......走为上......”
瑞小妹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到琴房内。
“......我觉得你这个地方既然是琴房,隔音效果应该要更好一些。”温文站起了身子,把衣服扯了扯。
“......”许汉白看着温文,他转移话题方面的技能像是与生俱来的,从来都是行家,这句话也如此圆滑狡猾。
可彼此望着对方,心里却还是回想起了方才那情愫横生的氛围。
温文转过身,就要去拉开许汉白的门。
“你想和我说话就直接进来。”许汉白忽然道,“无论是我在弹琴还是睡觉都可以,也不用刻意去网上找什么看似很学术的文章来当做你的借口。”
这磁性好听的声音,字字清楚,可温文却当做没听见。
他走了出去,可就要关门把许汉白的目光关死在门缝中时,温文又把门打开了些。
他坚称:“......不,其实真的是偶然看到关于你的一篇文章,才决定来关心你的前途的。”
“砰”地把门关上,温文深深喘了口气,才觉得凉快些。
南方室内没有暖气,但许汉白奢侈地让所有房间开着空调。还是客厅的温度舒服,让温文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温文这个晚上失眠了,从来没有一个眼神让他想得这么多。
那个惊才艳艳神色总是冷清的许汉白,那个被朋友指责与人相处过于生硬偶像感掌握不够娴熟的许汉白,那个被自己小心提防着他的坏心眼的许汉白。
想要追求最纯粹的音乐,最快的途径就是先成名并获取乐坛地位,想要满足与所爱之人亲密的欲/望,最快的途径就是无视他的意志强迫他。
但他又聪明得很,凡是碰壁都会迅速纠正路线,心智成熟的速度惊人。所以他会立刻拒绝继续演戏,放弃了苗头最不对的选择,也会立刻开始压制自己面对温文的欲望,选择温文喜欢的最折腾人的漫长拉锯战。
温文能在这个世界上活这么多年,也不是傻瓜。
许汉白是一个专注点极小,给自己留白太多的投机分子。而自己就是他二分之一的专注,所以轻而易举就能牵动他的注意。这种关注让原来的温文浑身不自在,许汉白却渐渐找到了最融洽最让温文习惯和离不开的相处方式。
温文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他曾经什么也看不清,还有过那么多那么多借口?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找借口拒绝,就是在认真思考两人未来?
是不是在山穷水尽时,这种患得患失才昭然起来,催促他不动脑子不顾一切去找许汉白?试探地问他还在不在意这个一无所有的自己?
在心灵鸡汤在心里遍地盛开的深夜,温文简单的脑细胞开始思考人生哲学。
果然当谈恋爱不用脑子,所有言情剧剧情都能缩短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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