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可以矩表识也;星月之行,可以历推得也;雷震之声,可以鼓钟写也;风雨之变,可以音律知也。是故大可睹者,可得而量也;明可见者,可得而蔽也:声可闻者,可得而调也;色可察者,可得而别也。夫至大,天地弗能含也;至微,神明弗能领也。”
宋承义拿着书卷跪坐在书案前,讲到一半一抬头正好能看到坐在最前面的谢长礼,真是越看越欣慰,这么优秀的学生上哪找去?再看看他旁边的座位,就那成天捣蛋的丫头请了病假,有三天没来上课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装病逃课。
他收回目光,叹息着摇了摇头,“谢长礼,你来说一下对这一段的理解。”
付念心三天没来上课了,谢长礼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突然听见先生点自己名字,猛地合上书抬头看向先生。
他没听清方才先生说什么了。
宋承义教书这么多年,自然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好好学生居然也上课走神了,他黑着脸叹了口气,复问道:“你对于这一段有什么理解么?”
谢长礼缓了过来,站起身来,答:“天地之大,可以用矩尺和圭表来测量;星星月亮的运行,可以用历法来推算;雷霆的声音,可以用钟鼓来模仿;风雨的变化,可以按音律来了解。因此,庞大而能看见的东西,我们是可以测量的;明亮而能看清的东西,也总是能够观察的;能听到声音的,我们也能去掌握其中节奏;能看到颜色的,也能够通过不同来区别分辨。但是,那种大到没有极限的东西,天地也就包容不下了;细到不能再细微的东西,神明也就领略不了了。”
“这是此段的原意,意在引出后文所言,在制定律历、区分五色、五音清浊、辨别甘苦以后,这至大至微的纯朴之道就散逸了,也就所谓的“朴散为器”。”谢长礼轻轻敛眉,似有所思,“但是,就这一段而言的话,学生眼界窄小,并未见过天地不能包容之物,即便如白云清风,仍是不能跳脱出天地,学生所能见到的世间万物,皆在天地之中。”
“细到不能再细微的东西,焉知神明便领悟不了?更何况,神明领略不了的事物未必我们就领略不了,例如……情。”
宋承义笑着点点头,看上去甚是满意他的回答,不过还是反问他:“倘若一个人的胸怀能够容纳天地,那是天地在他怀中还是他在天地之中?你又如何知道情神明领略不了人类感情呢?”
谢长礼哑然。
“是学生愚昧了。”
“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先生也不一定是对的,以后若是你想到什么能反驳的便再讨论。”宋承义摸了把胡子,放下手里书卷,注视着下面的学生说道,“古往今来无论何种‘情’,身而为人便逃脱不开,便是出家人亦有慈悲情怀,既然说到了‘情’,今日就来谈一下大家对‘情’的认知如何?”
“就从你开始吧,谢长礼。”
谢长礼一愣,站着想了一会儿,忽然脑海里便只剩付念心眯着眼凑过来说喜欢他时的模样。耳后一热,他弯腰朝宋承义拱手一鞠躬,“先生,此题……学生不会。”
说完也不等宋承义再应,直接屈腿坐下拿起书本装作认真看了起来。
“这……”宋承义也不好再说什么,越过他喊了坐在第二排的学生起来回答。
有引经据典谈爱情的,有高谈阔论聊国家大爱的,有声泪俱下说亲情的,也有真情实感讲师生情谊的……谢长礼手中的书一页没翻,一字不落地听着同窗们谈论“情”,但凡有提到爱情的,他听得尤其认真。
可到底没听出个究竟来。
他看着旁边空出来的座位,只知道自己有几分想念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女了。
“哎哟好苦啊!”
付念心半卧在床上,刚捏着鼻子喝完一碗药,松开手后一股浓烈的苦味直冲鼻尖,她使劲用手在面前扇着试图减轻气味,然而入了口的苦味无济于事。
“苦才好,叫你长些记性,注意着自己身子便不敢再生病了。”付念生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着风凉话。
沈怀秋笑了笑,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子,打开来里面包了两块蜜饯,“来,吃点甜的压压苦味,这药是苦了些,但药效极好。”
“嗯,有点感觉的,”付念心半闭着眼点点头,“今日起来比昨日舒服些,也有精神了,想来大概明日便能好了。”
“那就好,你三日没去上课,功课落下好多,到时若是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来问我。”
“咳咳咳……先生布置了很多功课么?”
“也不多,今日宋先生布置了一篇以‘情’为题的文章,你若是有思绪,今日便可以写起来了。”
“咳咳咳,咳!”付念心拉起被子蒙过头,侧着身子躺在了床上,“我突然又不舒服了,怕是写不了文章,咳咳咳……”
“罢了,你先休息着,我和念生出去了。”
“怀秋姐姐慢走。”
“对了,”沈怀秋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吓得付念心又装着咳了好几下,“你还记得沈茗寒沈师兄么?”
“沈茗寒?”
“当年在长安,你常拉他去茶楼听书,可记得?”
“记得记得,”付念心点头如捣蒜,“沈茗寒嘛,我们关系好着呢,如何能忘记?他怎么了?”
“我昨日收到万花谷来信,说是过几日沈师兄要来长歌门办事,大概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付念心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真的啊!?”
“咳咳咳……我这是,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哈,咳咳咳咳,我病还没好呢!”她尴尬地弯下腰扶着床沿爬了回去,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怀秋姐姐还往万花谷寄信么?”
“怎么了?”
“可以帮我说一声,让他来得时候带些万花谷的特产么?好几年前他就老在我耳边叨叨说万花的松果有多好吃,可把我馋的。”
沈怀秋扑哧一声笑出来,“万花的松果皆是喂给小松鼠吃的,如何能带给你吃?”
“啊?那那那那他说你们万花谷弟子人手一只小松鼠呢,可好玩了,是真的么?怀秋姐姐你来长歌门这么久不回去,你的小松鼠会不会饿死?”
“他骗你呢,万花的松鼠都是林子里乱跑的,哪里能人手一只,你莫信了他的话。”
付念心:“……”
可以啊沈茗寒,既然要来长歌门了,那就好好招待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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